【移居葡萄牙】總結我在里斯本生活一年半的心得 (上)

文章發布日期：2023年12月15日（2024年3月1日更新）

大約半年前我在飛機上遇到一對台灣來的夫妻，當太太聽到我居住在里斯本時，她的眼神立刻亮了起來，她問我：「是Second home嗎？」緊接著她說她的朋友圈最近在討論移民海外，而葡萄牙是其中一個選項。

由於是初次見面，我們的對話僅停留在表面的閒聊，不過我仍然記得她的朋友圈對於移民葡萄牙感興趣的原因。「因為相對於其他（較熱門的）國家，葡萄牙的移民門檻比較低。」

這是我目前聽到，從歐盟國家以外來的外國人，選擇移居葡萄牙的共同理由。

一位是在印度餐廳工作的服務生，他來自印度；另一位是我在辦理稅號時跟我閒聊的路人，他來自巴基斯坦。他們都對我坦言，在所有歐盟成員國當中，葡萄牙是最容易拿到護照或長期居留。

而我的老公來自比利時，其實我們不一定非得要選擇葡萄牙，只是這裡的天氣相對比利時來說較為舒適宜人，還有考量到物價、稅賦等種種因素，最終我們在西班牙與葡萄牙之間選擇了葡萄牙。

時光飛逝，轉眼間我已在里斯本待了一年多，正當我撰寫著關於里斯本的所見所聞時，不禁回憶起那位在飛機上和我閒聊的台灣太太。如果她問我值得移居葡萄牙嗎？喜歡葡萄牙嗎？那實在是一言難盡。

我無法對任何人毫不猶豫地說移居葡萄牙是一個好的選擇，因為每個人的處境、能力與需求不同。若就我目前生活在里斯本一年多的心得，我只能說里斯本不是人人都適合。

而這一篇文章，或許能讓你理解我的一言難盡。

里斯本的居住環境

里斯本大都會區涵蓋的範圍很廣，我住過的行政區為Avenidas Novas和Alcântara，以下的心得分享是以我日常生活的區域（圖片標示的範圍）為主。

紅框是我日常生活踏足的區域

首先，我習慣先把缺點說在前，我認為里斯本有許多不美好的一面，多到不勝枚舉。你問我這個城市美嗎? 明信片上的美是真實的，但當我走在城市的巷弄之中，總有破爛的建築與我相視，還得不時留意腳下是否有狗兒留下的驚喜。

這個城市留下許多又小又老舊的公寓，斑駁的牆面、沒有對外窗的浴室、壞掉的冷氣、打不開的大門鎖，這些是在里斯本租房可能會面臨的情況。若想找到品質尚可的獨立套房（Studio或T1房型），那麼預算至少要在900歐元以上，要不然就得遠離里斯本市區。

除了不佳的屋況，有些房子的隔音效果差，飛機呼嘯而過的噪音、車輛的喇叭聲、鄰居的說話聲等等，這些可能是你要忍受的日常。

我特別不能忍受汽車駕駛人隨意按喇叭的行為，有時候我會聽見長鳴的喇叭聲，讓我懷疑駕駛人是不是突然暈倒在方向盤上。

還有一些讓人看不慣的駕駛人行為，像是人行道上違停汽車、（偶爾瞥見）汽機車行駛在人行道上，以及我無法理解的急煞舉動。

當行人穿越人行道時，有時要等到最後一刻，才能確定眼前的車輛是否願意禮讓。對方急煞的舉動，彷彿在表達他的禮讓有多麼不情願。

不過跟台灣的交通亂象相比，大多數里斯本的駕駛人還是非常有禮貌的。

另一方面，我覺得對於行人和駕駛人來說，進入里斯本鬧區各有各的不便之處。里斯本市中心充滿著狹窄的巷道，人行道的空間太小、缺乏無車區（Car-free zone），有時候行人寧願走在更寬敞的車道上。

駕駛人則是要具備足夠的耐心，得忍受闖紅燈或走在車道上的行人，以及尖峰時段的車潮，還要能自在地穿梭在狹窄的巷道及單行道之中。總之我會盡量避免在里斯本市區開車，大多是以步行、搭乘大眾運輸或Uber為主。

至於里斯本的大眾運輸系統（公車/輕軌/地鐵/渡輪/火車），我覺得使用起來還算方便，只是要習慣公車時刻表是「僅供參考」，以及適應罷工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。若是不想等待公車，還有公共電動自行車及滑板車作為選項。

租金貴又老舊的居住環境、相對於西歐國家來說不是那麼行人友善的交通環境，是我第一時間想到里斯本的缺點。不過接下來要說的，是讓我最難以忍受的，那就是公私部門行政效率太差。

南歐國家辦事效率極差並不是什麼新聞，然而當我身歷其境時，那股心中的怒火與無奈，讓我無語問蒼天。以下就讓我娓娓道來幾段痛苦的經歷。

讓人難以忍受的行政效率

我是個不愛排冗長隊伍來品嘗美食的人，更沒有為了搶名額，趕在開店前去排隊的經驗。而我在里斯本稅務局（Finanças）辦理稅號（NIF）時，卻讓我有了排隊等開門的經驗。

稅務局早上9點開門辦公，第一次去到稅務局是在他們開門後的45分鐘，抵達時才發現號碼牌早已被抽完，只好悻悻然地離開。

隔天我在8點58分來到稅務局門口，映入眼簾的竟是誇張的排隊人潮，所幸當天我拿到號碼牌，上面寫著D31，大約等了2個半小時後輪到我辦理（一位中國女學生跟我說她8點就來排隊，她拿到14號）。

2022年9月我在里斯本稅務局（Finanças）辦理稅號（NIF）的排隊情況。

2023年8月拍攝於Loja de Cidadão do Saldanha，排隊的人群正等著進入社保局（Segurança Social）申請社保號（NISS）。我則是委託律師代辦，律師可線上預約並觀看當日叫號進度，因此可免於排隊入場。

除了耗時，官網提供的資訊不夠明確，這點時常讓我感到苦惱。即便想寫信或致電相關單位詢問，對方回信給你複製貼上的官網內容，或是電話永遠打不通。就算接通了，你也無法獲得任何有用的資訊。

稅務局還是小菜一碟，至少現場排個隊，還能將文件辦下來。但當你接觸到大魔王 — 里斯本移民局（Serviço de Estrangeiros e Fronteiras，簡稱SEF），可能會讓你萌生放棄移居葡萄牙的念頭。

初次辦理居留證必須透過電話預約，那時我跟老公打了近百通電話，不是佔線中就是沒人回應，即便親自前往移民局詢問，對方只會請你回去繼續打電話。在求助無門之下，我們只好花錢委託律師代辦。

後來律師告訴我，葡萄牙的公務員數量本就不多，相較於想要申請居留證的外國人口，根本遠遠超過能負荷的範圍。過去因為疫情耽擱舊案件的申請進度，2021年歐盟對外開放邊境、2022年初發生烏俄戰爭，還要面臨一波又一波湧入里斯本的外國人。

事後回想我辦理居留證的整個過程：2022年9月中和律師簽約、11月初收到預約通知信，接著2023年2月中前往卡斯凱什（Cascais）移民局面試，最終在3月初收到居留證。能夠在半年內獲得居留證，說實話已超乎我原先的預期。

我曾遇過一位澳門留學生，他於2022年9月底來到里斯本，在辦理學生簽證時順便預約居留證申辦，預約日期已排到2023年5月；另一位是日本留學生，他在2022年10月來到里斯本，但直到2023年6月中仍未收到居留證。

圖片中的建築是卡斯凱什（Cascais）的移民局（SEF）。或許是因為里斯本的移民局太難預約，所以律師預約在這個城市辦理我的居留證。預約時段為13:00，我們當時在門外等了至少半小時。

不僅是公部門辦事效率極差，私部門可能也沒有好到哪去。像是我一個朋友申請銀行帳戶，等了幾個月銀行卡才寄達；而我老公申請的信用卡則是從未寄達，等了5個月後，他決定撤銷申請，再到另一家分行重新辦理。

記得當時銀行人員說是2~3週內寄達，但經驗會讓你學到，一切都是「僅供參考」。

還有我們曾使用某家國際知名連鎖零售店的網站訂購咖啡機，如約定期間內收到貨，但當我們發現商品可能有問題時，不論是寫信或親自到該零售店門市詢問，收到的回復都是「不是他們的問題，請我們自己跟咖啡機製造商聯絡」。

後來我們向咖啡製造商詢問，對方的態度和零售店如出一轍，彼此互踢皮球，請我們聯繫零售店處理。

這個事件的結尾是，我們不想為了90歐元，把時間和心力浪費在鬼打牆上，於是我們在Worten賣場買了另一台不同品牌的咖啡機。這次花90歐元買的經驗，讓我們學會不再到網上購買家電，以及任何需要保固的商品。

我們會親自到Worten賣場、Fnac門市或El Corte Inglés百貨，就現場有的商品做挑選。雖然選擇不多、價格貴一點，但實體店面提供有效率的退換貨服務，是網路商店所無法比擬的。

里斯本柏油路上的問號，就像是我生活在這裡的感受 — 困惑。

回憶起剛抵達里斯本的前3個月，那時的我時常為了文件申辦進度感到焦慮，房東曾對我說了一句話，他說：「在葡萄牙，你必須要習慣事情永遠不會按照你想要的方式進行。」當下我才意識到，自己過於習慣台灣追求快速與效率的文化，忘了去適應眼前的新環境。

現在的我只能不斷地提醒自己，凡事以順其自然的心態來面對，著急的態度、催促的語氣都無濟於事。只是對於急性子的我來說，恐怕還要一段時間才能適應。

低薪悲歌

如果你是所謂的中產階級、專業人才、遠端工作者（葡萄牙的生活成本對你來說相對較低）或者家境小康，這一首悲歌唱得不是你的心聲。而對於富人來說，永遠都有更好的選擇。

因為你不用為了追求更好的薪資待遇和工作機會，選擇住在租金高且生活品質較差的里斯本，你可以選擇環境更好的地方，像是卡斯凱什（Cascais），或是南部阿爾加威（Algarve）的沿海城市，享受陽光明媚的美麗風景。

只要你存款夠多，或至少付得起頭期款（外國人在葡萄牙買房，含稅金大概要支付總價的30%），就長期居住在葡萄牙而言，買房遠比租房值得。

而葡萄牙政府為了吸引投資者和專業人士前來居住，給出一項非常優惠的所得稅政策。只要符合Non-habitual resident（NHR）的申請條件（自2024年1月起，從事高附加價值工作已不適用，僅限科研及創新領域），那麼你在葡萄牙可享有長達10年的所得稅率20%。

以下為2023年12月葡萄牙政府公告的所得稅率（實際要繳的稅金可能更低，扶養眷屬、消費收據能抵扣部分稅額），相較之下，NHR的20%所得稅率確實非常優惠：

年收入高於7,703歐元，稅率13.25%；
年收入在7,703~11,623歐元，稅率18%；
年收入在11,623~16,472歐元，稅率23%；
年收入在16,472~21,321歐元，稅率26%；
年收入在21,321~27,146歐元，稅率32.75%；
年收入在27,146~39,791歐元，稅率37%；
年收入在39,791~51,997歐元，稅率43.5%；
年收入在51,997~81,199歐元，稅率45%；
超過81,199歐元，稅率48%。

話說回來，假設你只是一般打工族或上班族，領著當地公司發的低薪，那麼你在里斯本的生活將會非常辛苦。薪水低、所得稅率高（相較於亞洲國家）、房租高、物價沒那麼低，這樣的生活會讓你看不見希望。

聽聞許多當地人領著月薪7、8百多歐元的薪水，租不起里斯本市區的公寓，只能住在較遠的地區，像是里斯本機場附近或以北的地區，或是特茹河（Rio Tejo）的南岸邊。還有些人透過兼差來維持生活，而有些人選擇離開這個國家。

關於里斯本的房租議題，可參閱另一篇文章：【葡萄牙里斯本】尋找出租套房的歷程

有些人雖然在里斯本市區上班，但為了節省房租的開銷，選擇居住在特茹河（Rio Tejo）的另一邊。

我自己身邊遇到兩個領低薪的案例。一位是具備財務金融相關背景的義大利年輕人，他在葡萄牙的銀行上班，月收入只有7百多歐元（稅後），後來他離開了里斯本，移居到盧森堡工作。

另一位是曾在當地客服公司上班的葡萄牙人，月收入同樣是7百多歐元，後來他跳到外商客服公司，薪水比原公司多出了快1倍。那是因為他會講法語，能夠在外商公司的法語市場擔任客服。

甚至有一次我去看牙醫時，牙醫跟我聊起里斯本租金和房價的問題，她對於葡萄牙年輕人的未來感到希望渺茫，並諷刺地說政府想把年輕人逼走。而我遇到的房仲則說買房的人大多是外國人。

為什麼在葡萄牙買房的大多是外國人？

這要追溯於葡萄牙政府2011年爆發的債務危機，當時為了挽救國家財政，葡萄牙政府於2012年10月推出黃金簽證。申請這項移民投資計畫的外國人，大部分投資在房地產，還有其他歐盟國家的人移居此地，使得葡萄牙這幾年來房價高漲。

不過從2023年10月起，外國人已不能透過投資房地產申請黃金簽證。

真的確定要來里斯本定居嗎？先看一眼這隻兔子再做決定吧！

或許是就業環境對移民（非歐盟國家的外國人、非投資客）來說更加嚴苛，或者有些移民是透過開公司申請黃金簽證，我在里斯本看到許多由移民經營的店舖。

舉例來說，從我家出門步行10分鐘內，便會看見7家由中國人經營的店舖，3間混合型商店（販賣各式工具、生活用品、服飾及行李箱等，我都稱這樣的店為小北百貨）、1間蔬果雜貨店、1家紀念品店、1家餐廳和1間服飾店。

還有從印度、尼泊爾或中東國家來的移民，也同樣經營著蔬果雜貨店、餐廳或紀念品店，其中有些人則從事餐廳服務生、平台外送員或司機的工作。

不過我也相信有些人找到理想的工作，畢竟創業不一定適合每個人。那些來到里斯本設立分部的外商公司（像我老公所任職的公司總部在芬蘭），即便是出於降低成本的考量，也為一部份的人帶來更好的就業機會及收入。

而葡萄牙的法定年薪14個月（大概是台灣公司發兩個月年終的意思），和至少22天的年假，一年工作11個月、領14個月的薪水，這對於某些人來說，眼前的生活條件已讓他們感到滿足。

但是，如果你喜歡追求物質生活，或是渴望過上更好的日子，那麼葡萄牙可能無法滿足你，你終究還是會離開。這是我在里斯本生活一年半以來最大的感觸。

下一個篇章【移居葡萄牙】總結我在里斯本生活一年半的心得 (下)，我撰寫幾個吸引外國人長居里斯本的因素，以及我自己在里斯本體驗到的美好。

作者：吳貞貞 Jennifer Wu

【移居葡萄牙】總結我在里斯本生活一年半的心得 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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